王思想：长沙“村民表决强拆案”判决的进步意义

牛博网

　　为了强拆，各地政府都挺用功的。

　　房屋被强拆21天后，失踪村民龚雪辉的遗体在废墟中被发现。发生在湖南长沙岳麓区的这个案例，相当恶劣。即便强拆遍布的今天，把人活活砸死在自己家里，也是罕见的。

　　在强大的网络舆论压力下，长沙市政府进行了情况通报。通报内容，一如既往地引起舆论不满。我认为，此次通报内容，有避重就轻的地方，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。

　　首先，速度值得肯定：在发现后的一周内进行了情况通报。屍体是7月7日发现的，通报是12日作出的。比起雷洋案来，这个通报算是比较及时的。

　　其次，事件定性，五五开。“确定此事系非法拆除房屋过程中，由于疏忽大意而致人死亡的责任事故”，前半句值得表扬，定性了此事为“非法拆除”；后半句“由于疏忽大意”之说难以成立。究竟是如网民认为的“故意杀人”，还是通报所说的“疏忽大意”，需要有证据。法律对公民应当实行无罪推定，即公民无需自证清白；而对于公权力，则要实施有罪推定，公权力必须自证清白。此次通报中，反覆说了几次“疏忽大意”，却并未提供任何证据。如果仅凭犯罪嫌疑人的几句自辩就可以定性为“疏忽大意”，那以后各个罪犯都可以说自己疏忽大意了。拆除房屋的实施者，必须拿出录像证明自己对龚雪辉家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检查到了，证明龚雪辉是藏在柜子里、或者在拆除者离开后龚雪辉通过移形换影大法回到屋里找死，否则就无法证明是疏忽大意，只能是故意杀人。

　　通报将事件定性为“疏忽大意”，显然是为了让犯罪嫌疑人逃脱惩罚。事情的进展也是如此。在通报中，岳麓区区委书记仅被党内严重警告处分，区长仅被行政记大过处分。虽说通报声称“27人被追责”，雷声很大，但都是轻飘飘的罚酒三杯，雨点奇小。百姓一条人命，官员罚酒三杯，很符合中国特色。

　　此次通报其实有一个非常值得肯定的地方，可惜被几乎所有舆论忽略了。那就是，通报将此次拆屋定义为非法的具体论述：“村委会根据村民代表大会决议对杨君、杨全户房屋进行拆除，超出了法律赋予村民自治的范围，据此作出的拆除决议依法无效，拆除行为于法无据。”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话，可以列入案例经典，虽然中国不实行海洋法系的案例援引。

　　这句定性针对的事实是：“村委会按照村民自治程序，于6月3日召开村民代表大会，经63名村民代表表决，达成11户房屋的决议。”最后那9个字，实际上在“11户房屋”前遗漏了“强拆”二字，估计是长沙当局自知下属理亏，想故意回避这两个字。尽管有此遗漏，并不影响对事件的描述，非常无耻的一幕——63户签完拆迁协议的村民，居然举手表决，以此拆除其他人的房屋。

　　这非常无耻的一幕，是谁无耻？

　　是村民无耻？有可能。如果是这些村民主动做恶，迫不及待地要拆其他村民的房屋，那是他们无耻。但是，现在我们无法知道表决一事到底是不是这样进行的。

　　更大的可能是，村干部或者岳麓区有关人员，欺骗63户村民，进行了一场糊里糊涂的表决，然后就以“民意”来强拆了。

　　财务公开不让你知道，更不让你表决；碰到要背黑锅的时候，就让你表决。这样的无耻，古代的皇上都未曾坏到如此程度。

　　无论如何，此次长沙的通报是有进步意义的，虽然没有说出“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”，起码它公开表示：不能让大家表决后去侵犯少数人的私有财产。

　　别说63户表决去拆11户了，就算你73户，也无权表决拆我这一户。

　　你想拆我的房屋，就得满足我的要求，我可以漫天要价，你拆不起别拆。这是常识，但在中国，常识需要启蒙。